激情過後沒有柔情是躁火而已

──《奧賽羅》觀後

周惠娟


記得去年九月欣賞盧景文導演《荷夫曼的故事》,給我留下一個很新鮮的印象。盧景文是以外國表演藝術家為骨、本地藝術家為幹的手法搞歌劇,既可減少經費開支,也可讓本港的表演者同場吸收別人的長處。而很多臨時招募的閒角,雖是一身外國人的裝扮,過埸走位及歌唱時的神態,都看出導演下過一番苦心的。

我是抱著同樣心情看二十一日晚的歌劇,很可惜,整個演出給我的感覺是非常不協調,只有三數個演員「努力演出」。音樂節奏過快了,我看到男女主角都唱得很吃力,動感太多了,整個戲只有張力而無彈性、沒有空間、沒有停頓,令人心兒緊張。

四幕中,除了最後一幕較令我投入,其餘都無法集中精神。

我覺得《奧賽羅》總括來說有幾點失敗之處:

一  佈景,例如第二場,將軍府的布景輪廓有氣勢,可是正中的一張屏帳就大煞風景,顯得小家氣了。此外,第四幕,若明若暗的燈光照射《奧賽羅》的妻子「德絲黛夢娜」的睡床,就有一份悽涼冷寂的味道,壞的是,舞台左右兩張安放蠟燭的几台,就兒戲了一點,尤其舞台左方的一張,是給女主角作最後絕唱及最後祈禱的道具,它應起綠葉之功;亦即是物件陪襯氣氛的效果。可惜導演忽略了。

二  雖然改編了歌劇,但「威爾第」的音樂明顯地與莎士比亞互相輝映,互相呼吸。然而表演服飾只有奧賽羅有莎劇的氣派。

女主角的服飾就顯得缺乏特質,服裝無論色調配搭都平凡,其實女主角身材面貌都很不錯,現在還算穿著得好看,但只是一般的人物,照理能令一位百戰歸來的英雄人物情傾夢縈,而且妒火燒心,我看在服飾無論顏色格調都須考究,目的是能表達女主角的懾人魅力及其高貴氣質,而且這都是增強女主角的角式說服力和舞台自信。

三  閒角走位混亂,站立不自然,且有衣冠不整之弊,空間感不足,擠在一起,連觀眾也覺緊迫,壓迫感很重。

四  為了營造氣氛,整齣歌劇都是外在多於內在,只有一味剛陽氣地表現愛與妒與恨,沒有輕下來交代內心的凌亂、柔情與掙扎。

奧賽羅太多粗魯舉動了,一聽讒言便馬上把東西摔地,在演唱方面火爆得很;女主角亦犯同樣毛病。所不同者;女主角犯的不是粗魯,而是過分吶喊出心中的愛情,令人只覺號啕的一遍哀傷,而缺乏盪氣迴腸,因缺少柔情與盪氣,所以變得張力過重。激情過後沒有柔情,激情就不是激情,而是躁火了。

女主角諾丹蕾聲線有情,可能整齣歌劇節奏太緊張罷,唱來很費勁和有些黯啞。

演《依阿高》男中音古契尼爾,看來已出盡渾身解數演譯「威爾第」音樂歌曲裡、「莎士比亞」筆下悲劇人物,但太著痕蹟了,像小丑般在台上跳來跳去,我不知是導演的意思,還是表演者對角式的理解。

莫華倫演的卡西歐,高音遍達;音色宏亮唯內在不足;以一位中國人來說,他的舉手投足顯然已達到形同外國人,但太刻意了,欠一點自然。

五  在音樂方面未能發揮到「威爾第」的歌劇精神,缺少內涵和美感,因演奏過度著眼於震撼力,反而破格,只可以說是有力度而無深度。

易地而處,假如我是女主角或其他角色,置身一個不甚協調的場景,很可能為了帶動舞台的氣氛和吸引觀眾投入,也會不期然加強表演表情和方式,在這因果底下:音樂、歌唱、表演都一起加強變快。

也許盧景文兼顧得太多了,集佈景、服飾、導演於一成三邊不討好的現象。作為盧先生的觀眾,作為愛好歌劇的欣賞者,我是以誠懇的筆觸:「我手寫我心」。

原文載於信報24-11-1992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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