與一位好官共語

周惠娟

與中國大陸寧夏物資局官員晚飯,他說菜夠我們幾個人吃就可以了,不要浪費。我頓時眼前一亮,很少碰到這等樸素的大陸官員了。

他說這次是帶一班物資局同事到美國考察的,順道經澳洲、加拿大。近年出國機會多了,同時對大陸好些問題不斷反思,經濟的起飛,文化教育的不斷進步,很容易出亂子。在美國考察期間,看到一個經濟及科技發達的國家,同時人的文化素質亦相當優良。

他又說,在美國看到不少高尚餐廳,人們把吃不完的食物打包帶走。宴請他們的美國商人,都不會把餐桌布滿吃不完的菜式。在大陸一日一小宴,三日一大宴,飯吃完了,檯上仍然殘留大堆飯菜,真引以為恥,中國人就缺乏對自然界的公德心。

在大陸,地鐵站沒有傷殘人士的特別通道,到處都不對傷殘人士照顧的設施及標語。傷殘人士休想好好地過活,而在美國到處得到人的尊重和國家照顧。

說來也夠諷刺,中國是禮儀之邦,可是仁、義、禮的範圍只是及於家人,對社會、對公眾道德及社會秩序完全漠視。在美國我就欣賞他們的禮貌和社會公德心。他們守秩序,並且愛護公物。

我們國家常以己之長而比人之短,這是很幼稚的行為,亦妨礙國人的思想進步。

我說在大陸經濟不斷增長的同時,卻沒有好的技術及管理人才,很多悲劇及亂子亦由此而起。

他說,大陸的問題實在太多了,國家是人的國家,社會是人的社會,從一個窮困及與外界隔絕多時的社會,突然走往開放,那裡得來人才?其實海外的專業人士,應該是大陸人才荒的補足。

在加拿大中國人的聚居地溫哥華,就碰到很多沉鬱的中國專業人士,他們都希望中國經濟繼續增長,若然中國大陸政制穩定,他們都希望回中國大陸發展事業,在加拿大根本沒有機會讓華人與當地人同享事業機會。

美國也一樣,雖然是有能者有機會的國家,但看來都逐漸走向保護主義了。

我說,這不能怪他們,假如我有一幢大樓宇,有人來投靠了,並且負責替我維修屋子,在互利情況底下,我是樂意仁義一點的,但投靠的人多起來了,我得小心提防,再多了,我及我的家人為了本身權益和家族安寧,下逐客令是最後決策。

他說美國的制度太趨完整化,開始變得僵硬,經濟太發達了,人亦走向腐化,中國大陸剛好相反,漏洞太多,空間太多,亦沒有完善的制度,現階段很混亂。

那裡好,中國人就到那裡寄生,惡怕始終會吃苦果的。其實美國、加拿大等地也暗藏著社會危機的。我說。

最後我對這位寧夏官員說,但願你們先把自己的省份發展好,記著同時顧及文化教育。他苦笑,欲言又止,看他一臉的正氣,我倒誠心地祝福他官運亨通。

原文載於香港聯合報22-6-1994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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