偶 然

周惠娟


 

 

中國文人筆下的鬼,很悽,很冷,很艷,很美。

鬼,超越了人世間的枷鎖,避過了人眼與天眼,鬼來也飄然去也飄然。相比之下,神仙在文人筆下,就沒有鬼的自由,沒有鬼的多情無奈,也就少了幾分懸疑與誘惑魅力。

長街,四處無人,偶爾一二輛小型車慢駛而過,路燈高高懸掛,映落幾片杜鵑花瓣。

「可以送我一程嗎?」少女幽幽細語。

男子打開吉甫車門,讓少女坐進去。

少女身穿淺藍色旗袍,面色蒼白如紙,她用命令口吻說:「把我開往大帥府。」

男子沒聽清楚,目盯著她。

「開往大帥府!」少女冷然重覆。

男子像身不由己,坐在側邊的少女太美了,美得不近人氣,聲音若斷若續,很寂寞,很單調。

男子把油門重踏一下,車飛快向前駛去。

大帥府門前掛起白燈籠,少女老遠望見大門旁邊站立的少年,她悲傷地對開車男子說:「請勞煩把那位少年喚來與我相見。」

男子氣呼呼回答:「我不是你的聽差。」

「求求你,我時候無多了。」少女悲傷說道。

「不要說多餘話,你是來會情郎的。」男子說

「我只有一刻鐘留在人間,我就是這家府第的小姐,我已經死了,看;門口的白燈籠,是為我而掛的。」少女說

男子聽見這話,內心發毛。口顛震地說:「你……」

「放心,我不會害你的,請為我償了心願罷!」少女淒然泣訴。

男子大著膽直望少女,好一張蒼白的美人臉兒,就算是鬼,也怕不了。男子點頭答應,下了車,往少年走去。

少年呆呆地站在大帥府門前,望著白燈籠,神情若痴若迷。

男子告訴他,車內坐著的是他死去的戀人,少年一話不說,直奔向車的所在。

少女流淚了,哭得很偒心,她說:「回家罷,不要守在我家門口,這樣會令你消沉的。」

少年哭了:「我夢見你來找我,我對夢境說;讓我見你一面,我以生命來感恩,現在見面了,我可以死了。」

「不可以這樣,死不是感恩,是負義,我可以還陽間見,是閰王受了感動,他要我讓你明白死不是你選擇,好好活下去,活得精采,我便死得自在,也是你報答閰王通情。」少女說

少女掉轉頭對男子說:「感謝你送我來這裡,我雖然是鬼,但請勿害怕,我走了,請保重。」

男子無限感慨,對我們細說當年的人鬼相遇往事,他說鬼是人的變身,沒有可怕,經過這事情,他反而常常懷念那位多情少女。

(本文節錄自“談談笑笑-我手我寫心 2009年7月15日”版內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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